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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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喬景離開京城時,隱約聽聞岑府公子在準備外出訪學,卻沒想到事情那般湊巧,岑寂是到了青崖書院讀書。

喬襄與岑安走得極近,可喬用之甚是反感兩人主張推行的新法,是以喬岑兩家的關系一直既親近、又敵對。

前年東族侵擾大齊邊境,齊朝屢戰屢敗,兵力耗損極大。時局動蕩,邊境百姓苦不堪言,喬用之因此力主避戰,並勸皇上與東族簽訂歲貢和議以換取邊境安寧。

撫遠侯陸淵曾在前線奮戰多年,他分析局勢,判斷東族已是強弩之末,便一力主戰,甚而請命東下殺敵,蕩平東族。

皇上思慮再三,最後聽取了喬用之的建議。

議和停戰之後半年,岑安因東族拒以客禮接待齊朝使臣上文彈劾喬用之,指責他和議之策是縱容叛逆。陸淵也趁此機會上書喬用之誤判形勢,使大齊錯失良機,未能一舉蕩平東族不臣之心。

兩方來勢洶洶,皇帝始終不發一言,沒有任何動作,喬用之心知皇帝與他已經離心,只得選擇辭官離朝,暫避宣州。

朝堂的風起雲湧,其實與深閨之中的喬景其實無甚關系,她會記住岑寂,不過是因為他是她父親中意的乘龍快婿。

她與岑寂門第相當,年紀相仿,又有父輩間一層緊密堅實的關系,如果不是因為喬用之與岑安水火不容,婚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一件事。

這也是喬景從及笄到如今,沒有一戶人家上門說親的原因。

誰敢從權勢滔天的岑大人手裏搶他默認的兒媳?

喬景默想,她爹肯定是與岑大人商量好了,才會強硬地直接派人接她回京。新黨得勢之際,通過聯姻讓世人曉得喬岑兩家徹底綁在了一起,就是為了展示他們的權勢和決心。

不過岑寂現在沒有回家,反而還在青崖書院安安穩穩地讀書,這是不是說明他也不讚成這樁婚事呢?

一念及此,喬景不但不惱,反而歡喜起來。

她一點兒也不想嫁到岑家,是以她恨不得岑寂能將這樁婚事攪黃。

晨讀結束,學生們前往溪山館聽講。溪山館地方開闊,背靠青山,能聽見崖間漱漱的流水,辛九山喜歡在這兒講學。

宋衍給裴舜欽和喬景安排的作為前後左右岔著幾人,喬景使勁扭過頭,才能看到裴舜欽。

喬景以前讀書,都是將先生請到家中,一人一張案幾,教授讀寫。這麽多人一起上課,她有些緊張,整理案幾上的書籍時,一不小心碰落了懸在筆架上的毛筆。

毛筆掉落到前面的人旁邊,那人拾起筆,轉過身將筆放在了喬景案頭。

“你的筆。”那人同她說話,看著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。

“多謝。”喬景微笑道謝,主動搭話道:“在下姓喬名璟,衢州人氏,家中做綢緞生意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少年友好一笑,伸手點了點貼在桌上寫有喬景姓名的名紙,說:“我姓韓,單名一個縉,意指淺赤的那個縉,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小字,顯卿。”

韓縉白凈斯文,眼神溫順,喬景對他頗有好感,便同他交談起來。

裴舜欽百無聊賴地撐在桌子上打量學生,宋衍坐在他旁邊,見他躬身斜肩,坐沒坐像,當即不悅教訓道:“裴舜欽,坐好了!”

裴舜欽一撇嘴,不情不願地將身子坐直,瞥見斜後方的一張案幾與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樣,不由有些好奇。

他想找人問問,又怕宋衍發作,只得暫時忍耐。過了一會兒,外間飄來一陣香風,他鼻子一抽聞得是上好的胭脂香味,心念一動,立時激動地轉頭看向了講堂外面。

來得果然是泉邊的那兩個姑娘!

看見碧衣少女手中提著書箱,裴舜欽眼睛噌得一下放亮。

難道這阮姑娘是要和他們一起讀書?讀書還有佳人相伴,真是美哉妙哉!

裴舜欽忘乎所以地望著阮凝笙,阮凝笙註意到他,不好意思地低頭淺淺笑了一笑。

轟!

裴舜欽熱血上湧,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第一回去歌樓,被環繞著的鶯鶯燕燕迷得五迷三道的暈乎感。

他一心掛在阮凝笙身上,全然不知喬景將他的神態盡數收進了眼底。喬景按捺下心頭鄙夷,向韓縉問道:“那兩姑娘是什麽人?”

韓晶笑瞇瞇地說:“那兩位是阮姑娘和她的侍女雲歌,阮姑娘是辛先生的外甥女,平日都是和我們一起上課的。”

“外甥女?”喬景有些疑惑。

“阮姑娘是辛先生妹妹的女兒,好像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,所以她一直跟著辛先生生活。”

是孤女啊。

喬景不由對阮凝笙生出了一絲憐惜。

諸生落座完畢,辛九山從講堂後走到到前庭,大家端坐斂聲,雙手規矩置於膝上。辛九山盤膝坐在講席後面,清了清嗓子,開始翻開書冊講課。

今日辛九山講得是《論語》中的“子絕四”一句,喬景雖為女子,在閨中所學的卻不是《女則》《女四書》這些閨帷教訓,而是依著喬用之的指點,從四書五經到經史子集皆有涉略。

凡讀書者必然通曉《論語》,喬景初初納悶辛九山為什麽要講這麽淺顯的一章,待聽得他旁征博引,從各類典籍中信手拈來各項論據詮釋其,不由得大為折服。

她聽得津津有味,不妨辛九山忽然住口,將目光落向了她身後。

喬景回過頭,見裴舜欽歪著腦袋,大張著嘴睡得頭一點一點的,登時羞愧得轉過頭扶額。

她不是為裴舜欽羞愧,而是為自己的眼光羞愧。

天知道她當初怎麽會看中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!

在青崖書院上學的皆是聰穎勤勉之人,哪裏見過這種場景?有人忍不住輕笑出聲,有人打量過一眼辛九山的臉色,隨即放下了手中的筆開始瞧熱鬧。

辛九山拿起戒尺重重拍了一下案幾,一聲脆響,裴舜欽一個激靈醒將過來,見大家的目光都匯集在自己身上,立時識時務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。

辛九山揚唇一笑,明知故問道:“老夫沒有提問,裴生站起來做什麽?”

你說我為什麽站起來?裴舜欽甚煩他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口吻,只是站著不說話。

“想來是老夫才疏學淺,講得太過無趣,才會讓你昏昏欲睡。”辛九山夾槍帶棒地搶白一頓,又道:“既然你站起來了,那老夫便問你一句,何謂君子毋意?”

裴舜欽雖然見到書本就頭疼,但好歹也是出身書禮之家,他草草答道:“君子毋意,便是毋測未至之事。”

辛九山追問:“那為什麽不要揣測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呢?”

聖人說了不要揣測就不要揣測,怎麽還要問為什麽不要揣測?裴舜欽腦袋空空,一時想不出應答之語,只得灰頭土臉地說:“不知道。”

辛九山從容道:“如果你剛剛聽我講了,就會知道臆則是妄,妄而至錯,乃本心錯。”

“弟子受教。”裴舜欽無話可說,彎腰一躬。

辛九山搖頭一嘆,令裴舜欽坐下,學生們紛紛回過頭重新聽講,喬景註意到裴舜欽站著時有幾個學生一直憋著笑容似有嘲諷之意,心裏莫名有一點兒不舒服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記者(拍拍話筒):阮姑娘,有小天使說你是女二,請問你對此有何回應?

阮凝笙(面無表情):不好意思,可能有一點誤會,其實我只是個無情工具人,謝謝。

記者:那還有什麽想說的嗎?

阮凝笙:那就拜托大家給我家的撲街小作者一點鼓勵,點個收藏吧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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